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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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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澤

古樹前,明瓏盤腿坐於地上,從袖內磨磨蹭蹭拿出一疊皺巴巴的黃裱紙,甩了甩又捋了捋,嘴裏還念叨著:“這紙怎麽這麽容易皺吶?模樣如此不端正,讓我都沒心思畫了,這可如何是好。”

“師妹……”李堯光倚著樹幹,滿臉無奈。

“師兄,不是我不願意練,只是……哎,算了我且將就將就吧。”

皺巴巴的黃裱紙在身前擺了一排,明瓏抱手盤腿坐那良久,像是在苦思著什麽,遲遲不見有下一步動作。

李堯光催促著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明瓏佯裝苦惱,道:“我沒帶筆和朱砂,我想師兄身上肯定也沒有,哎,我只能再回聽風閣去取一趟了。”說著就起身要召劍來。

“不用。”短短兩個字打破了明瓏的小算盤,李堯光欠身離開樹幹,左手兩指撚起一張黃裱紙,就勢從身後環住明瓏,分別握住明瓏的兩只手,繼續道:“既已修符,就要學會用靈力起符。來,閉眼。氣沈丹田,感受靈力在小腹處的運轉流向,將靈力引到指尖,想象它是有形的……”

離得太近了,明瓏背上的肌膚能感受到對方胸腔呼吸時的律動,一呼一吸之間註意力盡數被那點點觸碰轉走。

就在明瓏思緒即將飄遠時,手腕處突然被傳入一絲熟悉的靈力,明瓏仰頭去看,正好落入李堯光的眼中:“……怎的如此不專心?”

明瓏心虛將視線移開,不自在的挪動著身子微微往前傾,敷衍答道:“師兄繼續。”

“在這處,這處,以及這處……當感覺靈力游走到身體這幾處的時候,要格外註意。”為了讓明瓏更好的掌握,李堯光將自己傳入明瓏身體裏的那縷靈力代作標幟,在明瓏的身體裏一處一處的游走游走提點著。明瓏的思緒也不自覺的被那絲靈力所牽繞。

“持黃裱紙的這只手也需聚靈,然後以指代筆,畫出符咒。這些我也都是前幾日從書籍中臨時學的。具體如何去把控還需師妹自己多練多體會。”李堯光的聲音持續在明瓏耳邊響起,輕輕癢癢,平時清朗好聽的聲音此時卻略帶低啞。

兩人也算是從小長大,別說修煉,小時睡覺洗澡都時常一起,從沒有過這種感覺。

明瓏覺得自己的臉現在肯定很紅,扭了扭被握著的手腕道:“……師兄,要不讓我自己試試。”

本以為李堯光會立即放開,沒成想對方卻道:“我給你註入靈力,你可以更好……怎麽了?”似是終於看出了明瓏的不自在。

明瓏也答不上來,低聲道:“有奇怪的感覺……該怎麽說呢。”也算是從小與李堯光一起長大,別說修煉了,小時一起睡覺洗澡也是常有的,都沒有過今日這樣的感覺,今日這是怎麽了?

身後的人靜了半晌,就當明瓏想自行掙脫對方的束縛時,握在手腕的手卻驟然收緊,李堯光啞然的聲音傳入耳中:“那又有何妨?師妹與我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。良緣早成也好。”越往後面,聲音越輕。

“什麽?我沒聽清。”明瓏扭身來看,但李堯光早已更快一步松開手背過了身去,只看到他耳尖紅透擡手召出赤華劍,留下一句:“師妹聰穎,一遍便能領會,你先自己練幾遍,我還有事……等等再來。”便走了。

好好好,走了好!找個地方躲起來今日就不用練了。

急忙去收擺在地上的黃裱紙,忽覺一陣風略過,茫然擡頭,李堯光不知為何又禦劍回來了。劍貼著地面,卻沒有從劍上下來的意思。

這就回來了?!他沒有從劍上下來,想必只是想起什麽事半道趕回的吧。

明瓏反應極快,將本欲要往袖子裏塞的黃裱紙夾於兩指間,那變得更皺的紙怏怏地垂覆於手上。一本正經地將眼睛閉上,一派正在感受靈力運轉專心練符的架勢。

不看對方的眼睛就不容易心虛,就能更快入戲。

而對方遲遲沒再有動作,沒有任何聲音傳出。明瓏只得繼續裝,誰知裝著裝著竟真以自己的靈力畫出了一張隱身符。

明瓏心中欣喜不已,忙去看李堯光,對方仍是立在劍上沒動,卻在看到明瓏投來的熱切視線時,急急將自己的臉偏向別處,明瓏問道:”師兄,我既已習得此法,今日是不是可以不用再練了?”

他仍是偏過臉,垂眸思索著什麽,沒有接話。

不接話那就是要練的意思了。於是手不情不願的又拿出下一張黃裱紙,正欲施展靈力畫符時,李堯光終於說話了:“此次是你第一次外出歷練,下山後跟緊我。常辰他們對下山歷練之事無甚經驗,自顧不暇。你別拖累了他人。”

這話說的雖不好聽,但卻中肯。自己修為確實是幾人裏面最差的。

“……啊,行。”明瓏捋了捋頸後的碎發,試探性地問道:“師兄之前不是說有事要去處理?”

李堯光點了點頭,道:“我很快就回來。”說罷再次禦劍而往。他前腳剛走,明瓏後腳就禦劍飛出了青鸞峰。也沒走遠,就在山海宗附近找了棵挺立在河邊的大樹躺下。清風拂過,河面泛起一圈一圈波紋,推動著河面漂浮的樹葉往前。

千方百計逃出來,現在真出來了卻也沒覺得多好玩。

明瓏仰躺著翻了翻袖裏的乾坤袋,想找出點好玩的,最後卻只找出來那本:“符修的自我修養”的冊子。

翻開第一頁:是原書主人的留名:左無道。字體矯健有力,剛勁而不失細膩。都說說見字如見人,單看這三個字,很難和他眾叛親離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聯想到一處。

於是翻去下一頁:合歡宗老妖女著實可惡,帶著她那幫娃娃隔三差五拐走我門內弟子,今日我研究出新符,新仇舊恨一起算,必炸得她那個破宗底朝天!

緊接這後面畫著一張以前從沒見過的符文,可能就是他口中所說研究出來的新符。明瓏在心裏過了一遍,又翻去第二頁:真是野狗吃隔夜屎,對味!百煉宗那毛頭小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,不僅天天與那老妖女黏在一處,還妖言惑眾,我得找個時間把他老家給他炸咯。

雖然……人不對字,冊子裏也大部分都是諸如此般宣洩心中不快的隨筆,隨意翻開幾頁,皆是在謀劃如何炸人。但卻反倒讓明瓏對這位前輩產生了興趣。他這記錄的樁樁件件可都是自己從前聞所未聞的當世秘聞啊,明瓏如獲珍寶,又趕緊翻至下一頁:山海宗那白頭小道整日裏神神叨叨,果然有事瞞著世人,哪天我炸開他那破護山陣,定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什麽事,值得他那樣瞞守著個破山上千年,不願飛升!

白頭小道,莫不是指江止宗主?真是吃瓜吃到自家頭上來了。明瓏又略微翻了翻,沒能找到其他關於山海宗的記錄。便打了個哈欠睡了過去。

半夢半醒中,總覺有水聲響起,明瓏皺起眉頭翻了個身,仿佛想將擾人清夢的水聲屏蔽。然而未能如意,撥水聲仍是一陣一陣,時大時小地傳來,甚至感覺有水淋到了自己的身上,臉上。

難道是下雨了?半醒之間,明瓏朦朧睜開眼,嘀咕道:“沒下啊。”現下已盡傍晚,遠處的雲彩被染成橙紅色,完全沒有半點下雨的樣子。

困意未散,眼皮輕覆,就在又要睡著之際,突然,一撥清水兜頭而下。這一次水量明顯和之前都不是一個級別,幾乎覆蓋了整個上半身。

明瓏一個機靈猛然坐起,看向河面,河裏……有妖孽?

明瓏看著平靜如鏡的河面,又看了看自己濕透的上半身陷入沈思。

難道自己夢游了?天色也不早了,明瓏轉身欲走,又是一撥水,直擊背部,明瓏旋身躲開,隨後閃身至河邊,左手抓著河岸的樹幹右手捏住定身符,只待那作惡小妖一旦露出水面,就能及時將其定住。

今天非要看看是什麽小妖如此頑劣。

當那河下陰影逐漸靠近之時,終於發現了不對勁,那妖物游過之處,有血水的猩紅漾開,隨著那妖物細長尾巴的擺動,血漸漸融於河水又有新的猩紅從傷口處冒出。就在明瓏還沈浸在觀察其尾部來猜測是魚妖還是什麽,以此來捕捉心裏那抹異常的熟悉感時。隨著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響起,一俊美少年從水中鉆出,他臉色蒼白如紙,更襯出左臉和嘴角的血痕惹眼,烏黑長發的發尾微卷。渾身濕漉漉的,上身沒穿衣服,明瓏眼神微微下移,他銀白色布滿鱗片的尾巴當然也沒穿……渾身都遍布著或長或短的傷口,有血滲出,他傷的似乎有點重。

此時少年的臉湊得極近,他雙手扒著河岸,仰起的臉幾乎要蹭上明瓏拿符箓的手。

終於知道自己心裏的那抹熟悉感是怎麽回事了,“你是……祝澤?”明瓏喃喃出聲。

在聽到名字的那刻,少年淡色如冰霧的眼眸霎時亮了起來,眼裏盛滿欣喜之色,河水瞬間被他歡快的尾巴拍打出一下一下的聲響。

“是,我是。”他看起來很開心般,覆又潛入水底,在河裏來回游了幾番。待他再上岸時,河邊已然沒了少女的身影,只留下了一件水灰色外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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